大舅哥合伙创业年入200万,分红不均撤资后反目成仇
听起来你和大舅哥的合作经历挺复杂的,既有成功的盈利,也伴随着不愉快的结束。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情况:
"1. 合作期间的利益分配:"
"利润总额:" 200万。
"大舅哥的份额:" 185万。
"你的份额:" 15万。
"分配比例:" 大舅哥占 185 / 200 = 92.5%,你占 15 / 200 = 7.5%。
"分析这个分配比例:"
"显著不均等:" 这个比例差距非常大。通常合伙做生意,除非一方投入了远超另一方的资金、资源、承担了主要风险或负责了核心管理,否则7.5%的份额是比较低的。你需要弄清楚这个比例是如何商定的?
"出资比例?" 如果你的出资额远低于大舅哥,那这个分配比例可能反映了出资情况。
"角色和贡献?" 大舅哥是否承担了绝大部分的管理、运营、风险或带来了关键资源?如果是,他拿大头可以理解,但92.5%仍然非常高。
"是否存在隐情?" 比如,他是否在合作前就投入了大量未明说的资金或资源?
"是否存在权力不平衡?" 作为亲戚,是否存在一些不成文的规则或他利用了某种优势地位?
"2. 你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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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年底,工厂的账目出来,纯利润不多不少,刚好二百万。我看着那串零,心里没有一丝波澜,像是在看别人家的故事。因为我知道,这故事里,我只是个跑龙套的。果不其然,几天后,大舅哥李伟把我约到一家常去的大排档,在喧闹的烟火气中,他将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,语气豪爽得像是赏赐了我一座金山。
“陈阳,辛苦一年了,这是你的。十五万,拿着,给嫂子和孩子买点好东西。”
我看着那张卡,就像看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笑话。三年来,每一年都是如此。工厂是我和他合伙开的,启动资金我出了三十万,是我父母一辈子的积蓄,他出了五十万。更重要的是,整个工厂的核心技术、生产流程、设备维护,全是我一个人在扛。他李伟,负责的只是他最擅长的——喝酒、拉关系、跑订单。我承认,这很重要,但一个工厂的根基,终究是那些在车间里日夜轰鸣的机器和生产出来的合格产品。
我们是家庭作坊起家,一路做大,没签过什么严谨的合同,只有一句口头的承诺:“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”可这金子断开之后,他拿一百八十五万,我拿十五万。
我撤资之后,他打来的第三十个电话里,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我从未听过的恐慌。那一刻,我正蹲在阳台上,给一盆快要枯死的君子兰浇水。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急切,我只是平静地把水浇完,然后告诉他:“哥,厂是你的,钱也是你的。我的那份,折算清楚给我就行。”
电话那头,是他气急败坏的咆哮。而我,只是觉得,这盆君子兰,或许还能救活。
第一章 年终的“红包”
每到年底,李伟总喜欢把分红的地点约在城南老街的那家“兄弟大排档”。名字听着热血,环境却油腻得像是浸在老汤里。塑料凳子黏糊糊的,桌子上的啤酒渍永远擦不干净。他说这里有烟火气,有人情味,能让他想起我们当初创业时的艰辛。
我却觉得,他只是喜欢在这种嘈杂混乱的环境里,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態,完成这场名为“分红”的施舍。周围食客的划拳声、老板的吆喝声,都成了他表演的背景音,能有效地冲淡我们之间那笔极不平等的账目所带来的尴尬。
“来,陈阳,喝!”李伟举起手中的扎啤杯,杯壁上挂着白色的泡沫,他满面红光,嗓门洪亮,“今年行情这么难,我们还能挣到这个数,不容易!头功得算我的,这几个大单,那都是我一杯一杯白酒喝下来的!胃都快穿孔了!”
我陪着笑,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,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燥热。我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吃着盘子里已经冷掉的花生米。
我们是夫妻,李静是他亲妹妹。当初,正是因为这层关系,我才毫无保留地拿出了我爸妈给我的三十万,一头扎进了这个小加工厂。我懂技术,在国营厂里干了十年,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是哪个零件松了。李伟有门路,能说会道,这是他的长处。我们约定,他负责外面,我负责里面,一个主外一个主内,天作之合。
创业初期,确实很苦。我和李伟,还有最早的两个工人,吃住都在厂里。夏天车间里四十多度,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,涩得生疼。冬天没有暖气,只能靠着机器的余温取暖。李静心疼我们,每天下班都做好饭菜送过来。那段日子,虽然累,但心里是热的。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人,在为共同的未来奋斗。
第一年,我们挣了三十万。李伟说刚起步,要扩大再生产,给我分了三万,说是零花钱。我没意见。第二年,挣了八十万,他给了我八万。他说要买新设备,还要打点关系,钱要花在刀刃上。我也忍了。
直到第三年,工厂走上正轨,年利润第一次突破百万,达到了一百二十万。那年,他给了我十万。我第一次提出了疑问。我记得那天也是在这家大排档,我小心翼翼地问他:“哥,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,除去所有开销和发展基金,剩下的利润按股份分吗?我这三十万,怎么也占三成多吧?”
李伟当时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大笑,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陈阳,你这人怎么这么实在呢?亲兄弟明算账,但我们是亲戚,比兄弟还亲!账算那么清楚就生分了。厂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,我这个当哥的还能亏待你?你放心,钱都用在厂子上了。你看,我给你嫂子都没买什么东西,我自己的车还是那辆旧桑塔纳呢。”
他话说得漂亮,可没过一个月,他就换了一辆全新的奥迪A6,说是为了出去谈生意有面子。而我,依旧骑着那辆吱吱作响的电动车,每天穿过大半个城市去工厂上班。
李静也劝我:“陈阳,你就别想那么多了。我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?死要面子,花钱大手大脚,但他心里有你。再说了,我们是一家人,钱放在谁那里不一样?厂子做大了,我们不都有好处吗?”
“一家人”这三个字,像一个紧箍咒,牢牢地套在了我的头上。我看着李静那张单纯而信任的脸,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。我告诉自己,再忍忍吧,为了李静,为了这个家,不要因为钱伤了和气。
于是,这种“十万”、“十五万”的年终奖模式,就这么固定了下来。无论厂里赚一百万,还是一百五十万,甚至今年的二百万,我拿到的,永远是那个被他称之为“辛苦钱”的零头。而他,心安理得地拿走了剩下的所有。他换了车,换了房,他老婆孩子一身名牌,出国旅游。而我,依旧住在结婚时的那套老房子里,每个月拿着厂里发的八千块固定工资,精打细算地过日子。
“想什么呢?这么出神?”李伟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。他递给我一支烟,自己点上一根,深深地吸了一口,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略显浮肿的脸。
“没什么,在想明年的生产计划。有几个设备老化得厉害,开春得换了。”我接过烟,却没有点燃,只是夹在手指间。
“换!必须换!”李伟一挥手,显得格外有魄力,“钱不是问题!只要能提高效率,保证质量,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省!这事你拿主意,你是专家嘛!”
他总是这样,在需要我出力的时候,就把我捧得很高,称我为“专家”、“顶梁柱”。可一旦涉及利益,我就成了那个需要他“照顾”的妹夫。
“对了,”他话锋一转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“前几天你嫂子还跟我念叨,说小侄子上小学的事情。你们那学区不怎么样吧?我最近认识了实验小学的校长,要不我找找关系,把孩子弄进去?花点钱不要紧,不能耽误了孩子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我的儿子晨晨,明年确实要上小学了。我和李静为了这事,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。我们住的老城区,对口的学校教学质量很一般。我们想过买学区房,可看了一圈,房价高得令人绝望。凭我那点分红和工资,连首付都凑不齐。
李伟的话,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。他明明知道我的窘迫,却用这种施舍的口吻,来展现他的“慷慨”和“能力”。这比直接的羞辱更让我难受。
我捏紧了手里的银行卡,那薄薄的塑料片,此刻却感觉重逾千斤。我看着他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不麻烦哥了,我们……我们再想想办法。”
“嗨!跟我还客气什么!”李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“你就是脸皮薄。行了,这事包在我身上。你啊,就把厂里的生产给我抓好,比什么都强。来,喝酒喝酒!”
他又一次举起了杯。我看着杯中翻涌的啤酒泡沫,忽然觉得一阵反胃。我强忍着,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。辛辣和苦涩混杂在一起,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。
那晚,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。李静见我脸色不好,关切地问我怎么了。我把那张存有十五万的卡递给她,什么也没说,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,打开水龙头,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着自己的脸。
冰冷的水流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。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、一脸疲惫和屈辱的男人,一个声音在心底反复地问:陈阳,这样的日子,你还要过多久?
第二章 无声的齿轮
第二天,我照常天不亮就起了床。李静还在熟睡,呼吸均匀。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,在厨房里给她和儿子晨晨准备好早餐,然后骑上我那辆旧电动车,迎着清晨的寒风,赶往三十公里外的工厂。
这条路,我走了整整五年。从最初的意气风发,到后来的麻木,再到如今的沉重。电动车的电瓶有些老化了,跑到一半路程就显得后继无力,就像我的心一样。
工厂坐落在郊区的工业园,是一栋三层的标准厂房。清晨的阳光给灰色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。我停好车,走进车间,一股熟悉的机油混合着金属屑的味道扑面而来。这味道曾让我感到亲切和踏实,但现在,我只闻到了一股压抑。
工人们还没来,偌大的车间里空荡荡的,只有几台精密机床的指示灯在闪烁着微光。我换上蓝色的工作服,戴上老花镜,开始了我每天雷打不动的巡检。
我像一个老医生,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台“病人”。听听轴承转动的声音是否顺滑,摸摸马达的温度是否正常,看看传动带的张力是否合适。这些机器,都是我亲手选型、安装、调试的。它们的每一个脾气,每一个细微的变化,我都了如指掌。
七点半,工人们陆续到了。看到我,都热情地打着招呼。
“陈工,早啊!”
“陈工,又来这么早!”
在工人们眼里,我才是这个厂真正的“主心骨”。生产上遇到任何难题,他们第一个找的不是老板李伟,而是我。小到一道工序的参数调整,大到整条生产线的故障排除,都得我来拍板。
李伟通常要到上午十点以后才会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工厂。他会穿着光鲜的夹克,头发梳得油亮,在车间里背着手转一圈,像个来视察的领导。他从不碰机器,也看不懂图纸,但他擅长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。
“兄弟们,加把劲!这个月的大单拿下来,我请大家去市里最好的酒店喝酒!”
工人们会应声欢呼,而我只是在旁边沉默地看着。我知道,这些虚无的承诺,远不如按时发放的奖金和稳定的工作来得实在。而这些,都建立在我对生产的严格把控之上。
这天上午,麻烦来了。负责核心工序的一台德国进口的数控机床突然报警停机,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复杂的故障代码。这台机床是我们的“心脏”,它一停,半个车间的生产都得瘫痪。
操作的老师傅满头大汗地跑来找我:“陈工,坏了坏了,‘老德’罢工了!”
我立刻赶过去,查看了一下情况,心里咯噔一下。是伺服驱动器出了问题,这可不是小毛病。我尝试着重启、复位,但故障依旧。
“给厂家打电话了吗?”我问。
“打了,他们说派工程师过来最快也要明天下午,而且上门费就要八千,换零件的钱另算。”老师傅一脸愁容。
我皱起了眉头。等明天下午,今天的生产任务就全泡汤了,还会影响到后续的订单交付。李伟最看重的就是信誉,要是延期,他非得跳脚不可。
我脱下外套,对老师傅说:“把工具箱拿来,我看看。”
“陈工,这……这可是进口货,精密得很,咱们自己能行吗?”老师傅有些担心。
“试试看吧,总不能干等着。”
我打开机床的配电柜,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和模块就像人体的神经网络。我对照着从网上下载的德文版维修手册,一个一个模块地进行检测。车间里的工人都围了过来,大气不敢出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李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。他一进车间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机床,立马拉下脸,大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都围在这里干什么?不用干活了?”
看到是我在维修,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,但语气依旧带着一丝不耐烦:“陈阳,怎么搞的?这机器怎么停了?我下午还要带客户来参观呢,这不给我掉链子吗?”
我没抬头,眼睛依然盯着复杂的电路板,只是简单地:“驱动器故障。”
“那赶紧给厂家打电话啊!让他们派人来修!”李伟理所当然地说道。
旁边的老师傅小声解释道:“李总,打过了,人最快明天才到。”
李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明天?那今天怎么办?这批货后天就要交,耽误了算谁的?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责备,仿佛这机器是我弄坏的。
我心里的火“噌”地一下就冒了上来。但我还是忍住了,继续埋头检查。我知道,此刻争吵没有任何意义,解决问题才是关键。
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,我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。是一个功率模块的电容爆了,导致电压不稳,系统自动保护停机。这不是什么大问题,但需要非常精细的焊接技术才能更换。
我让电工去仓库找来备用的电容,自己则拿出了一套精密的焊接工具。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,我小心翼翼地将烧坏的电容取下,然后将新的电容精准地焊接在电路板上。我的手很稳,像外科医生在做一台精细的手术。
焊接完成,我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认无误后,将所有模块装回原位,合上电柜门,然后按下了启动按钮。
机床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,屏幕亮起,系统自检通过,绿色的运行指示灯亮了。
“好了!”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。老师傅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:“陈工,你可真是神了!这下省了大几万啊!”
我长舒了一口气,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。这时,我才注意到李伟一直站在旁边看着。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,反而是一种复杂的神情,像是松了口气,又带着一丝不悦。
他清了清嗓子,走过来说:“行了行了,都散了吧,赶紧开工!”然后他转向我,语气平淡地说道:“辛苦了。以后这种事情多注意,做好设备保养,别老是出问题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,背着手,迈着他那“老板”的步子,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一片冰凉。没有一句感谢,没有一句肯定,只有轻描淡写的“辛苦了”和不痛不痒的责备。仿佛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理所应当的。我为工厂挽回了至少两天的产能和数万元的维修费,在他眼里,却不及他打一个电话、签一份合同的价值。
那一刻,我清楚地意识到,在这个工厂里,我不是合伙人,我只是一个高级技术工。一个可以随时被替代,但又在关键时刻必须存在的,一个会转动、会修复故障,却永远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齿轮。
而他,是那个掌握着开关的人。他享受着齿轮转动带来的所有利益,却吝于给齿轮涂上一点点润滑油。
我默默地脱下工作服,洗了把脸,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。办公室很简陋,一张桌子,一个文件柜,窗外就是轰鸣的车间。我坐下来,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陈旧的笔记本。
本子的第一页,用我当年的笔迹,清晰地写着——“伟阳机械厂创业计划”。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技术方案、市场分析、成本核算……那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写出来的东西。
我翻到最后一页,那里记着我投入的三十万,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括号,写着:“父亲的养老金,我们的未来。”
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,但每一个字,都像烙铁一样,烫在我的心上。
第三章 一碗没喝完的汤
压垮骆驼的,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,而是日积月累的每一根。而压垮我的,是我父亲的一场病。
那天我正在车间调试新模具,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,她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阳阳,你爸……你爸在公园下棋的时候,突然晕倒了,现在在市医院,医生说是脑梗……”
我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感觉天旋地转。也顾不上跟任何人打招呼,疯了似的骑着电动车就往医院赶。到了医院,父亲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。我妈和我姐守在外面,眼睛都哭肿了。
万幸的是,送医及时,父亲没有生命危险,但需要立刻做手术,疏通堵塞的血管。医生拿着一堆单子找到我,表情严肃地说:“病人情况暂时稳定,但手术必须尽快。手术费加上后期的康复治疗,你们至少要准备二十万。”
二十万。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,瞬间压在了我的胸口。我工作这些年,工资基本都交给了李静,用于家庭开销和还房贷。我自己手里只有几万块的积蓄。我姐家条件也不好,姐夫在一家私企上班,收入不稳,还有两个孩子要养。
我妈把家里所有的存折都拿了出来,东拼西凑,也才凑了不到五万块。她拉着我的手,六神无主地说:“阳阳,你爸可就靠你了,你跟李伟说说,从厂里先支点钱出来,救你爸的命要紧啊!”
我心里五味杂陈。向李伟开口,这对我来说,比登天还难。但为了父亲,我别无选择。
晚上,我回到家,李静已经知道了消息,也很着急。她炖了一锅鸡汤,给我盛了一碗,劝我:“爸不会有事的,你别太担心,先把身体照顾好。”
我看着碗里油汪汪的鸡汤,却一点胃口都没有。我放下筷子,对李静说:“静静,爸手术要二十万,我们钱不够。你……你能不能跟你哥说一下,让他把今年该分给我的钱,提前给我?或者,就按股份,把我这几年的分红,重新算一下。”
我说出“重新算一下”这几个字的时候,声音都在发抖。这是我第一次,如此明确地提出要清算这笔糊涂账。
李静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了,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我:“陈阳,现在说这个……合适吗?爸还躺在医院里,我哥那边生意也忙。而且,分红不是年底才给吗?现在才年中。”
“人命关天,等不了年底了!”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,“静静,那也是我的钱!我为这个厂付出了多少,你不是不知道!按我占的股份,这几年下来,我少说也该分到五十万!可现在呢?我爸躺在医院等钱救命,我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来!”
我的情绪有些失控,说到最后,眼眶都红了。
李静被我的样子吓到了,她走过来,轻轻拍着我的背,语气软了下来:“你别激动……我知道你委屈。可是我哥那个人,你也知道,他把厂子看得比命都重。厂里的钱,在他看来就是厂里的钱,不能轻易动的。而且他总说,做生意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,钱都分了,遇到大订单怎么办?”
“那是他的借口!”我甩开她的手,站了起来,“流动资金是流动资金,利润是利润!他自己换车换房的时候,怎么不说要留流动资金了?说到底,他就是没把我当成合伙人,只把我当成给他打工的!”
“陈阳,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哥?”李静的眼圈也红了,“他或许在钱上是粗心了点,但他对我们家不好吗?晨晨上学的事,他不是说包在他身上吗?他那是把你当自己人才不跟你算那么细的!”
“自己人?”我惨笑一声,“静静,你太天真了。他那不是把我当自己人,是把我当傻子!他用一个虚无缥عه的入学名额,就想堵住我的嘴,让我继续给他当牛做马,心安理得地拿着那十五万的分红!你醒醒吧!”
“你……”李静被我激烈的言辞说得哑口无言,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,“你变了,陈阳。你以前不是这样的,你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。”
“我没变!是这个家需要钱!是我爸需要钱救命!”我指着自己的胸口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我斤斤计较,是因为我再不计较,我就没脸去见我爸妈了!我拿着他们的养老钱去创业,结果他们生病了,我却拿不出钱给他们治病!你懂我的感受吗?”
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剩下李静压抑的抽泣声。
那碗鸡汤,就那么静静地放在桌上,热气渐渐散去,表面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油花,就像我们之间已经冷却的温情。
最终,李静还是妥协了。她擦干眼泪,说:“好,我去说。但我不能保证我哥会同意。”
第二天,李静去了工厂。我没有去,留在医院陪着我爸。我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上午,快到中午的时候,李静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电话一接通,我就听到了她疲惫的声音:“陈阳,我跟我哥说了。”
“他怎么说?”我紧张地问。
“他……他不同意。”李静的声音很低,“他说厂里最近刚接了个大单,垫付了不少材料款,账上没那么多现金。他还说……还说你这是趁火打劫,看家里出事了,就逼他拿钱。”
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,握着电话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。“他还说什么了?”
李静沉默了一会儿,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:“他还说……说你爸生病,那是你们陈家的事,他可以出于亲戚关系,私人借给你五万块钱,但要打欠条。至于分红,年底再说。”
“借?”我气得笑出了声,“我拿我自己的钱,他竟然说是‘借’?还要打欠条?”
“陈阳,你别生气,我哥他就是说话直……”李静还在试图为他辩解。
“够了!”我粗暴地打断了她,“李静,你到现在还觉得他只是说话直吗?他这是在羞辱我!他是在告诉我,我陈阳,就是他李伟养的一条狗!高兴了,就扔根骨头;不高兴了,连口汤都别想喝!”
挂掉电话,我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绝望和愤怒像两条毒蛇,疯狂地啃噬着我的心脏。
我看着急救室的灯,想着躺在里面的父亲,想着母亲和姐姐期盼的眼神,想着李伟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,想着李静无力的辩解。
一个念头,像一颗种子,在这一刻,终于破土而出,并且以一种疯狂的速度,长成了参天大树。
我拿出手机,翻出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号码,拨了过去。电话响了几声,被接通了。
“喂,王涛吗?我是陈阳。我想请你帮个忙,帮我找一个……靠谱的律师和会计师。”
第四章 雨夜里的清醒
王涛是我在国营厂时的同事,也是我最好的朋友。后来他辞职自己开了个小小的模具加工店,为人仗义,脑子也活络。我决定撤资这么大的事,除了他,我不知道还能跟谁商量。
我们约在一家偏僻的茶馆见面。那天下着雨,不大,但很密,像一张网,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湿冷的愁绪里。
王涛来的时候,我已经在包间里坐了半个多小时,面前的茶水已经续了第三杯。他一进来,就脱下湿漉漉的外套,大大咧咧地坐在我对面:“你小子,可是稀客啊。怎么了?听你电话里的口气,像是遇到大事了。”
我给他倒了杯热茶,苦笑了一下,然后把这几年在厂里的遭遇,以及我父亲生病、李伟拒绝给钱的事情,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我讲得很平静,没有添油加醋,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宣泄,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。
王涛一直静静地听着,中间没有插一句话,只是眉头越皱越紧。等我说完,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,然后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陈阳,你就是个傻子!彻头彻尾的大傻子!”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,“我早就跟你说过,亲戚合伙做生意,最忌讳的就是账目不清!你倒好,连个正经的合同都没有,就凭着一句‘一家人’,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!”
他的话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虽然难听,但句句都是实话。
“我当初……也是太相信他了,也为了李静……”我无力地辩解。
“李静?你老婆是向着你还是向着她哥?”王涛一针见血地问。
我沉默了。
王涛叹了口气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我知道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但这件事,已经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了,这是赤裸裸的剥削!年利润二百万,他拿一百八十五万,只给你十五万?这哪是合伙人,这连给他打工的总经理都不如!人家总经理还有年底双薪和期权呢!你有什么?你只有一肚子委屈!”
我低下头,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,感觉自己就像那片茶叶,被现实的沸水反复冲泡,最后沉到了杯底。
“你还记得我们刚开始建厂的时候吗?”我忽然想起了过去,声音有些飘忽,“那时候,为了省钱,厂房的地基都是我们自己带着工人挖的。夏天,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,李伟干了不到半天就中暑了,躺在旁边休息。是我,带着那两个工人,整整挖了一个星期。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,又磨出新的,疼得晚上连筷子都拿不稳。”
“还有第一台二手车床,是我从一个倒闭的工厂淘回来的。运回来的时候,很多零件都坏了。我一个人对着图纸,熬了三个通宵,硬是把它给修好了。机器第一次成功转动起来的时候,我激动得差点哭了。李伟当时抱着我,说:‘兄弟,有你在,我们一定能成功!以后赚了钱,我给你买最好的车,住最好的房!’”
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。那些曾经让我感动和充满希望的承诺,如今听起来,却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。
“承诺?生意场上,最不值钱的就是承诺!”王涛打断了我的回忆,“白纸黑字的合同都有人赖账,何况是口头的!陈阳,你现在必须清醒过来。你父亲还等着钱做手术,你儿子马上要上学,你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!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抬起头,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迷茫,取而代ăpadă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所以,我才找你。王涛,我决定了,我要撤资。我不要这个厂了,我只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那一份。”
王涛看着我,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。他点了点头:“好!这才是我认识的陈阳!有骨气!你放心,律师和会计师我帮你找,绝对是专业的。不过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,这条路不好走。你那个大舅哥,肯定不会轻易让你退出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“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。”
“还有你老婆那边,”王涛提醒道,“你得跟她沟通好。这件事,最大的阻力可能不是来自你大舅哥,而是你的家庭内部。”
我的心又沉了下去。王涛说得对,李静那一关,才是最难过的。
那天晚上,我和王涛聊了很久。他帮我分析了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,以及应对的策略。我们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——打官司。临走时,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给我:“这里面有十万,你先拿去给你爸治病。算我借你的,以后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我。”
我握着那张卡,手在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在亲情变得比纸还薄的时候,这份友情,却显得如此滚烫和厚重。
回到家,李静坐在沙发上等我,眼睛红红的,显然是哭过了。看到我,她站起来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。
我把王涛借给我的卡放在她面前,平静地说:“这是我找朋友借的十万,加上我们自己的积蓄,先给你爸把手术做了。”
李静愣住了,看着那张卡,又看看我:“你……你找谁借的?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?”
“跟你商量?商量让你再去找你哥,让他再羞辱我一次吗?”我冷冷地看着她,“李静,我爸的手术费,我自己想办法。从今天起,我不想再因为钱的事情,去求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了。”
“陈阳,你非要这样说话吗?”李静的眼泪又流了下来。
我没有理会她的眼泪,而是从包里拿出了我下午去银行打印的流水单,那是当初我爸把三十万转给我的凭证。我把它和那本创业计划的笔记本一起放在桌上。
“李静,我们结婚八年了。我自问对你,对这个家,都尽心尽力。我把你家人当成我自己的家人,对你哥,我更是掏心掏肺。但是,人心是换不来人心的。我累了,也想明白了。”
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我决定,从工厂撤资。”
李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身体晃了一下,扶住了沙发的边缘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撤资?你疯了吗?那可是我们家的厂子!”
“是我们家的吗?”我反问她,“如果是我们家的,为什么我爸生病了,我连给他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?如果是我们家的,为什么我辛苦一年,只能拿到十五万,而你哥却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走一百八十五万?”
“那……那是我哥在经营,他辛苦……”
“我不辛苦吗?”我打断她,指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“这五年来,有多少个夜晚,机器出了故障,我一个人在车间里通宵维修?有多少次,为了赶订单,我连续一个月都没有休息过一天?这些你都忘了吗?你只看到你哥在酒桌上觥筹交错,你看不到我在车间里满身油污!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积压了五年的委屈和愤怒,在这一刻,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。
李静被我吼得愣住了,她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。
我喘着粗气,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。我走到她面前,拿起那本笔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,指着那行字:“‘父亲的养老金,我们的未来’。静静,你看看,这是我当初写下的话。我把我们家的未来,都赌在了这个厂上。现在,我爸病了,未来也看不到了。所以,我必须把属于我爸的钱,拿回来。”
我的话说完了。客厅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窗外的雨,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,敲打着窗户,也敲打着我们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。
第五章 一份平静的摊牌
父亲的手术很成功。王涛借给我的十万块钱解了燃眉之急,我暂时放下了心,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撤资这件事中。
王涛介绍的会计师姓张,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非常精明干练。律师姓赵,很年轻,但说话条理清晰,逻辑严密。
我把工厂这几年的财务流水、我的出资证明,以及我能搜集到的所有相关证据都交给了他们。张会计师花了三天时间,对工厂的账目进行了初步的评估。
结果出来那天,我们约在赵律师的事务所见面。张会计师推了推眼镜,表情严肃地对我说:“陈先生,根据我的初步核算,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,也更严重。你这位大舅哥,在账目上做了不少手脚。很多个人消费,比如买车、装修房子、家庭旅游的费用,都走了公司的账。这严重侵占了公司的利润。”
我的心一沉,虽然早有预感,但听到专业人士的证实,还是感到一阵愤怒和悲哀。
“剔除掉这些不合理的开支,再考虑到工厂的固定资产增值和无形资产,比如稳定的客户资源和技术专利(虽然没有申请,但事实存在),你当初投入的三十万,按照你应占的37.5%的股份,现在至少价值一百五十万。这还不包括你这几年应得而未得的分红。”张会计师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。
一百五十万。我被这个数字震住了。我从没想过,我应得的份额,竟然有这么多。而李伟,每年只用十五万就把我打发了。
赵律师接着说:“陈先生,从法律上讲,你们虽然没有签订正式的合伙协议,但有出资证明和事实上的合伙经营行为,法律是承认这种关系的。现在你有两个选择,一是协议转让你的股份,让你大舅哥出钱收购;二是通过法律途径,要求解散公司,进行清算。我个人建议,先尝试协议解决,毕竟是亲戚,闹上法庭对谁都不好。如果对方拒不配合,我们再启动诉讼程序。”
我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那就先谈吧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我没有去工厂。我请了假,专心在医院照顾父亲。李伟给我打过几个电话,问我怎么不去上班,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。我只是淡淡地告诉他,我爸做手术,需要人照顾。他“哦”了一声,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,就挂了电话。他丝毫没有意识到,一场风暴正在向他袭来。
而我和李静的关系,则降到了冰点。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。她白天上班,晚上回来就默默地做饭、照顾孩子,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我知道她在用冷战的方式,表达她的不满和抗议。我很难过,但我没有妥协。我知道,一旦我心软,我将再次坠入那个无尽的深渊。
一周后,在赵律师的安排下,我和李伟约在了他的律师事务所见面。
我到的时候,李伟已经在了。他翘着二郎腿,坐在沙发上,一脸的不耐烦。看到我带着律师和会计师走进来,他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。
“陈阳,你这是什么意思?找了这么多人来,跟我摆鸿门宴啊?”
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,只是平静地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
赵律师很专业,他开门见山地说道:“李先生,你好。我是陈阳先生的代理律师,这位是张会计师。今天请你来,是想和你谈一下关于陈阳先生从伟阳机械厂撤资的事宜。”
李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他猛地坐直了身体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:“撤资?陈阳,你跟我玩真的?就因为我不借钱给你爸治病,你就跟我来这一套?”
“这不是借,是拿回我应得的。”我看着他,语气平静但坚定,“哥,我们合伙五年了,我付出了什么,得到了什么,你心里最清楚。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。”
“我清楚?我清楚个屁!”李伟激动地站了起来,指着我的鼻子骂道,“陈阳,你有没有良心!要不是我,你能有今天?这个厂是谁拉关系跑订单撑起来的?是你吗?你就在车间里拧几个螺丝,每年白拿十五万,你还不满足?你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!”
“李先生,请你冷静一点。”赵律师出言制止了他,“我们今天来是解决问题的,不是来吵架的。关于陈先生在工厂的贡献,我们这里有详细的记录。工厂所有的核心技术、生产流程改进、设备维护方案,都是陈先生独立完成的。没有这些,你就算拉来金山银山的订单,也生产不出合格的产品。”
张会计师适时地将一份文件推到李伟面前:“李先生,这是我们根据工厂的财务状况,对陈先生所持股份的价值评估报告,以及他历年应得的分红核算。我们建议,由你出资一百八十万元,收购陈先生持有的全部股份。这个价格,我们是很有诚意的。”
李伟低头看了一眼那份报告,当他看到“一百八十万”这个数字时,像是被烫到了一样,猛地把报告摔在桌上,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:“一百八十万?你们怎么不去抢银行!他当初就投了三十万,我每年给他十五万,五年就是七十五万,早就回本了!现在还想要一百八十万?做梦!”
“李先生,投资不是存款,是享受企业成长红利的。工厂的资产在增值,利润在增长,陈先生的股份价值自然也在增长。这是最基本的商业常识。”张会计师冷静地解释道。
“我不管什么狗屁常识!我告诉你们,一分钱都没有!他陈阳爱撤不撤,想拿钱,门都没有!”李伟彻底撕破了脸皮,指着我吼道,“陈阳,我把丑话说在前面,你要是敢跟我玩横的,我就让你净身出户!别忘了,公司的法人是我,所有的客户资源都在我手里!没了你,我照样能转!”
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。我预想过他会耍赖,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的无耻和狂妄。
我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服,对他,也对赵律师说:“看来,没什么好谈的了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“陈阳,你给我站住!”李伟在我身后咆哮。
我没有回头,径直走出了律师事务所。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,我眯了眯眼,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摊牌了。虽然结果很糟糕,但我心里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。至少,我不用再伪装,不用再忍耐了。
接下来,就是一场硬仗了。
第六章 亲情的围城
我正式向李伟发出了律师函,要求他按照评估价格收购我的股份,否则将通过法律途径解决。这封信,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,彻底引爆了我妻子李静那边的整个家族。
最先发难的是我的岳母。
那天晚上,我刚回到家,就看到岳父岳母和李伟夫妇都坐在我家的客厅里,一个个脸色铁青,气氛凝重得像是要结冰。李静坐在一旁,低着头,不停地抹眼泪。我儿子晨晨被这阵势吓到了,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。
看到我进门,岳母“霍”地一下站起来,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哭骂:“陈阳啊陈阳,我们李家是造了什么孽,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婿!我们家小伟哪里对不起你了?他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,带着你发家致富,你现在翅膀硬了,就要反过来咬他一口!你还有没有良心啊!”
我岳父则在一旁敲着桌子,沉着脸喝道:“胡闹!简直是胡闹!一家人,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,非要请什么律师,发什么函?你这是要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!”
李伟的妻子,我的嫂子,也阴阳怪气地开口了:“就是啊,妹夫。大家都是亲戚,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?你这不就是看我们家小伟老实,欺负他吗?这厂子要是没了他,能有今天?你不能只看到贼吃肉,看不到贼挨打呀。他为了拉订单,喝得胃出血住了多少次院,你知道吗?”
他们你一言我一语,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。在他们的叙述里,李伟成了忍辱负重、为家庭无私奉献的英雄,而我,则成了一个忘恩负义、贪得无厌的小人。
我没有跟他们争吵。我知道,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。在他们眼里,儿子永远是对的,女婿永远是外人。
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的妻子李静,问道:“静静,你也是这么想的吗?”
李静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。她哽咽着说:“陈阳,算我求你了,好不好?我们不闹了,行吗?你跟我哥道个歉,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。我们还像以前一样,好好过日子。”
“以前一样?”我自嘲地笑了,“以前是什么样?就是我像头驴一样在厂里埋头苦干,你哥坐享其成,年底给我扔点草料,我就得感恩戴德?静静,那样的日子,我过够了。”
“可那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!”李静激动地站了起来,“厂子是我们家的根基,你现在要撤资,不就是要毁了这个家吗?你有没有想过我?有没有想过晨晨?我们以后怎么办?”
“我就是在为这个家着想!”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,“我拿回我应得的钱,我们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,给晨晨更好的教育环境,给我爸妈更好的医疗保障!这难道不是为这个家好吗?而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哥的施舍上!”
“那不是施舍!那是我哥!”李静尖叫道。
“够了!”李伟猛地一拍桌子,站了起来。他走到我面前,眼神阴鸷地盯着我,“陈阳,我今天来,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律师函,你现在就去撤了。明天回厂里上班,以前的事,我可以当没发生过。以后每年的分红,我给你加到二十万。这是我的底线。”
二十万。他以为,多加五万块钱,就能再次买断我的尊严和价值。
我看着他,摇了摇头,清晰地说道:“不可能。我的要求,律师函里写得很清楚,一百八十万,一分都不能少。或者,我们法庭上见。”
我的话,彻底点燃了火药桶。
“反了!真是反了!”岳母气得浑身发抖,冲上来就要打我。
李静哭着抱住了她:“妈,你别这样!”
客厅里乱成了一团。哭声、骂声、指责声,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。我站在风暴的中心,感觉自己就像一座孤岛,被整个世界抛弃了。
我没有再多说一句话,转身走进了卧室,关上了门。我能听到门外李静的哭喊和家人的咒骂,但我只是靠在门上,闭上了眼睛。
那一晚,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。我只知道,李静没有进卧室来睡。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双人床上,睁着眼睛,看着天花板,一夜无眠。
我清楚地知道,我做的这个决定,不仅是在和李伟决裂,也是在拿我的婚姻,我的家庭做赌注。如果我输了,我将一无所有。
但是,我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第二天,我接到了赵律师的电话。他说,李伟那边拒绝了我们所有的提议,并且已经开始着手转移公司资产。
“陈先生,情况不太好。他这是想把公司掏空,让你最后什么都拿不到。我们必须立刻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。”赵律师的语气很严肃。
“好,就按你说的办。”我挂了电话,心里一片冰冷。
我终究还是高估了亲情,低估了人性。李伟的狠毒,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第七章 焦急的求援
法院的动作很快。在我们提交了充分的证据后,他们对伟阳机械厂的对公账户和部分固定资产进行了冻结保全。这意味着,李伟无法再随意动用公司的资金,也无法变卖设备。
消息传到李伟那里,他彻底疯了。
他先是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,我一个都没接。然后,他开始给我发信息,从一开始的谩骂威胁,到后来的质问,再到最后的服软。
“陈阳,你到底想怎么样?你非要把我们家往死里逼吗?”
“算我错了,行不行?我们坐下来再谈谈,钱的事情都好商量!”
“妹夫,看在静静和孩子的份上,你高抬贵手,先把财产保全解除了。厂里几十号工人等着发工资,银行的贷款也到期了,账上一冻结,我们就全完了!”
我看着这些信息,心里没有一丝波澜。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?如果他能早一点拿出诚意,我们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。
真正让李伟陷入绝境的,是一个大客户的订单。
那是一家合作了很久的德国公司,对产品的精度要求极高,订单量大,利润也很可观,一直是我们厂的支柱客户。他们最近下了一批新订单,其中有一项核心零件的加工工艺,是之前没有遇到过的。
在过去,这种技术难题,都是我来攻克的。我会查阅资料,反复试验,最终拿出一套稳定可靠的加工方案。但现在,我不在了。
李伟自己不懂技术,他花高价从外面请了两个所谓的“专家”来,结果那两人折腾了一个星期,浪费了一大堆昂贵的原材料,做出来的样品,没有一个能通过德方严格的检测。
交货日期一天天临近,德方的催促邮件一封接着一封,语气也越来越严厉。如果这批货不能按时交付,他们不仅要取消订单,还要追究伟得机械厂的违约责任,索赔金额高达数百万。
这一下,李伟是真的急了。
他开始发动“亲情攻势”。我岳父岳母一天三趟地往医院跑,名义上是看望我爸,实际上是来做我的思想工作。他们不再谩骂,而是打起了感情牌。
“阳阳啊,你看你爸病也好了,这都是好事。一家人,哪有隔夜的仇呢?小伟他知道错了,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。”岳母拉着我的手,声泪俱下。
“是啊,陈阳。厂子要是垮了,对谁都没好处。你回去帮他把这个难关渡过去,以后厂子,你们兄妹俩平分,我给你做主!”岳父拍着胸脯保证。
我只是笑笑,不说话。我已经不再相信他们的任何承诺了。
李静也来找我。她瘦了很多,脸色憔悴。她没有再指责我,只是红着眼睛求我:“陈阳,我知道你恨我哥,也怨我。可是厂里还有那么多工人,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,厂子要是倒了,他们怎么办?就当……就当是帮帮他们,行吗?”
我承认,我心软了。那些工人的脸,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。他们都是跟我一起干了好几年的老师傅,平时对我毕恭毕敬。我无法做到对他们的困境视而不见。
但理智告诉我,我不能回去。一旦我这次心软,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。李伟只会觉得,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软柿子。
我狠下心,对李静说:“工人的事情,我很同情。但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,不是我,是你哥。解铃还须系铃人,让他自己想办法吧。”
眼看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,李伟终于放下了他那可悲的“尊严”。
那天深夜,我正在医院陪床,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,李伟冲了进来。他一身的酒气,头发凌乱,双眼通红,哪还有半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。
他一看到我,就“扑通”一声,跪在了我的面前。
“妹夫!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”他抱着我的腿,嚎啕大哭,“是我猪油蒙了心,是我对不起你!求求你,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,看在静静和晨晨的份上,你再帮我最后一次!只要你肯回来,帮我把德国人的单子搞定,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!一百八十万,不,二百万!我马上给你!我把我的车卖了,房子卖了,也给你凑齐!”
我爸被他吓醒了,撑着身体坐起来。我看着跪在地上,涕泪横流的李伟,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,只有无尽的悲凉。
一个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人,在现实面前,也会变得如此卑微和不堪。
我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,淡淡地说:“哥,你起来吧。我们之间,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。”
“那是什么问题?你说!只要我能做到!”他急切地看着我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我摇了摇头:“你永远不会懂的。”
我把他推出了病房。关上门,我靠在门上,感觉浑身虚脱。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战争,似乎在这一刻,看到了结局。
第八章 新的图纸
李伟最终还是妥协了。在德国客户发出最后通牒的第二天,他主动联系了我的律师,表示愿意接受我们之前提出的所有条件。
在律师事务所里,我们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。他需要在一个月内,向我支付一百八十万元的股权转让款。作为交换,我同意回去帮他解决那个技术难题,但仅此一次,并且是以技术顾问的身份,按小时收费。
当我再次踏进那个熟悉的厂房时,恍如隔世。工人们看到我,都围了上来,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期盼。李伟跟在我身后,态度谦卑得像个小学生。
我没有多余的废话,直接投入到工作中。那个技术难题确实有些棘手,但我毕竟对厂里的设备和工艺了如指掌。我花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,几乎没有合眼,最终成功地调试出了合格的样品。
当样品通过检测,生产线重新恢复正常运转的时候,整个车间都沸腾了。李伟激动地握着我的手,连声说着“谢谢”。
我只是平静地抽回手,对他说:“我的工作完成了。按照合同,请把我的顾问费结一下。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给我。我点了点,数目无误,然后转身,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我曾经倾注了五年心血的地方。
一个月后,一百八十万准时打到了我的账上。看着手机短信里那串长长的数字,我没有想象中的兴奋,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和释然。
我做的第一件事,是把借王涛的十万块钱,连同两万块利息,一起还给了他。王涛说什么都不要利息,我硬是塞给了他。我说:“兄弟的情义,比钱重。但规矩,不能坏。”
然后,我用这笔钱,在市里一个环境和学区都很好的小区,付了首付,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。房子不大,但足够我们一家三口,以及我父母偶尔过来小住。
我和李静的关系,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。经历了这场风波,她像是变了一个人,不再把她哥的话当成圣旨,也开始学着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。她亲眼看到了她哥哥在利益面前的自私和落魄,也看到了我在困境中的坚持和底线。
她跟我道了歉。在一个安静的晚上,她抱着我,哭着说:“陈阳,对不起。以前是我太傻了,总觉得一家人就应该不分彼此。现在我才明白,亲兄弟也要明算账,夫妻之间,更需要相互的尊重和理解。”
我抱着她,拍着她的背。我知道,我们之间的裂痕,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愈合,但至少,我们都在努力,向着同一个方向。
我和李伟,以及他家人的关系,自然是回不去了。我们没有成为仇人,但也很难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。逢年过节,我们会带着孩子回去吃顿饭,但席间总是客气又疏远,像是在应付一场不得不参加的社交活动。
听说,我离开后,工厂的生产虽然还能维持,但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活力。因为缺乏技术革新,他们错过了好几个重要的订单,利润也大不如前。李伟几次三番地想请我回去,甚至提出给我干股,都被我婉拒了。
有些路,走错了,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
我用剩下的一部分钱,租了一个小厂房,买了几台二手的设备,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精密加工工作室。王涛给我介绍了不少客户,我自己也懂技术,为人又踏实,生意很快就上了轨道。
规模虽然比不上伟阳机械厂,但我做得开心,也踏实。每一分钱,都赚得干干净净,明明白白。
一个周末的午后,阳光正好。我坐在新家的阳台上,晨晨在客厅里搭着积木,李静在厨房里哼着歌准备晚餐。我面前的桌子上,摊着一张新的图纸,那是我为一个新客户设计的产品。
我拿起笔,在图纸的右下角,郑重地签下了我的名字——陈阳。
微风拂过,带来了厨房里饭菜的香气。我看着图纸上复杂的线条和精密的结构,心里一片宁静。我知道,我失去了一份被扭曲的亲情,却赢回了我的尊严,我的事业,以及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、完整的家。
这,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。